从演化到驯化，聊聊兔的“前世今生”

金虎辞旧岁，玉兔迎春来。2022年刚刚划上句号，癸卯年就如同一只玉雪可爱的白兔，活力四射地蹦到了眼前。在古人口中，作为十二生肖之一，兔是与月同辉的瑞兽，而在今人眼里，兔也是聪明、可爱的代名词。

从演化到驯化，兔如何跨越六千多万年的时光，走进我们的生活？来听听中国科学院古脊椎动物与古人类研究所研究员李茜讲述兔的前世今生。

千万年前，兔曾与鼠是“姐妹”

无论是我们耳熟能详的兔八哥，还是《疯狂动物城》中的“兔警官”朱迪，动画片里出现的兔子几乎都有着一对标志性的大门牙。但很多人不知道，这对大门牙后面还藏着一对小门齿，更是引发过一场动物界的学术论战。李茜讲道，兔与鼠曾经都被归类为啮型动物，正是兔比鼠多出来的这对小门齿，让人们重新开始讨论它们究竟是否存在亲缘关系。“从此，科学家之间仿佛开启了‘找不同’的比赛，提出了越来越多鼠与兔之间的不同，但始终缺少决定性的证据。”

20世纪70年代，我国科学家来到安徽潜山盆地考察，找到了两种重要的化石——安徽模鼠兔与东方晓鼠。李茜介绍：“经过研究发现，安徽模鼠兔是兔形类的祖先类型，而东方晓鼠则是啮齿类的祖先类型。最为关键的是，它们之间存在着很多相互交混的特征。”研究证实，在6200万年前的古新世，鼠与兔的祖先曾一起生活在这里，既是好邻居，又是相亲相爱的“姐妹俩”。

根据以上研究，我国古哺乳动物学家李传夔于1980年正式提出“鼠兔同源”，而现代分子生物学的证据也支持了这一观点，这场持续300年的“亲缘大战”终于落下帷幕。

自东亚走向世界，又从欧洲回到中国

白兔捣药秋复春，嫦娥孤栖与谁邻。“嫦娥奔月”的传说让兔子在中国文化中与明月、思乡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那么，兔的故乡又是哪里呢？“在内蒙古发现的远古道森兔化石是兔形目最早的代表，被称为‘世界第一兔’，它证明了兔形目起源于5300万年前的东亚。”李茜说。

随后，兔形目花费了上千万年才抵达北美、欧洲、非洲等大陆，成为了世界各大洲的住民，也走进了人类的生活。有趣的是，现在的家兔并不是简单地由野兔驯化而来的。“如今世界上所有的家兔，都是由产自地中海的穴兔驯化而成的。”李茜说。原来，通常我们在山间田野里看到的野兔多是属于兔形目兔科下的兔属，而穴兔则是穴兔属的成员，二者从染色体数量到外观习性都区别显著。例如，穴兔的体型和耳朵更大，具有夜行性、穴居性、群居性等习性，繁殖能力更强，还有着打洞的技能。在人工饲养条件下穴兔较高的存活率，歪打正着地开启了兔的驯化历程，这使得它成为了家兔的祖先。

尽管我国生活着9种兔属的成员，却没有穴兔存活过的痕迹，因此我国的家兔也是来自欧洲，由丝绸之路传入的。经过漫长的选育，家兔逐渐被培育出了许多不同的毛色和体态，如深受大家欢迎的侏儒兔、垂耳兔等宠物兔，用于做实验的日本大耳白兔，被做成盘中佳肴的加利福尼亚兔等。

高原生态工程师，竟因“建筑天赋”被冤枉

提到兔子的食谱，大多数人都会想起童谣里那句“爱吃萝卜爱吃菜”。现在的各种家兔饲料经过严格的科学配比，除了牧草、蔬菜、矿物质等，还含有秸秆等粗饲料，帮助兔子磨牙，以免两颗大门齿长得太长。不过，还有另一种兔类是活脱脱的“挑食精”，那就是兔形目下与兔科并肩而立的另一种动物——鼠兔。

“现有的30种鼠兔中，有28种生活在欧亚大陆，其中12种鼠兔是中国特有的，主要栖息在我国西部地区。2022年夏天，时隔8年之久重现天山的伊犁鼠兔还上了热搜。”李茜用图片展示了这种动物界的“卖萌扛把子”，只见它睁着圆圆的眼睛，支棱着椭圆形的耳朵，憨态可掬的外表让人想起泰迪熊玩具。伊犁鼠兔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仅仅生活在天山山脉海拔2800米—4100米的裸岩地区，以金莲花、雪莲、红景天等名贵中草药为食，简直就是自然界的“养生大师”。

鼠兔是天生的挖洞专家，能以惊人的速度在多岩地区挖出非常复杂的洞道。可别以为这些洞道只是为了随时躲避天敌的扑杀，讲究的鼠兔早就替自己的“地下别墅”作好了规划，建造出储藏室、卫生间、育婴房等不同用途的“房间”。

可惜，鼠兔的“建筑天赋”让人类一度误以为它们是草场的破坏者，认为这些洞道会破坏高原脆弱的生态系统。于是，人们便对鼠兔开展了大规模的捕杀。“随着对生态系统的研究不断深入，人们才发现，原来鼠兔是高寒草地生态系统的关键种和‘生态工程师’。”李茜解释说，鼠兔的活动提高了当地区域能量的循环和流动，有助于保持生物多样性。不仅如此，鼠兔挖掘的洞穴还为当地的鸟类和两栖动物提供了栖息地和繁殖地。

就这样，鼠兔终于证明了自己的“清白”。李茜感叹：“作为地球生态系统中的一分子，人类更应该冷静地思考，在尊重自然规律的基础上与每一个物种和谐共生。”

从文艺到科技，不可或缺的文化符号

在《诗经》中，古人用“有兔爰爰，雉离于罗”比喻不同人迥然的境遇。欧洲中世纪的油画、雕塑等作品里，也频频出现兔子的身影。如今，兔子更已成为深深刻印在人类生活中的文化符号。

很多读者都会有自己童年的一个“不解之谜”：“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这句诗有科学依据吗？“雄兔在发情期确实会用后脚捶打地面，发出声响，以吸引雌兔。”李茜笑着说，“但这主要还是一种文学性的比喻，不能完全以此作为辨别雌雄的依据。”

看似柔弱的茕茕白兔，身上也藏着一种冒险精神。少女爱丽丝跟着白兔开始了兔子洞里的冒险，作为致敬，科幻名作《黑客帝国》也用电脑屏幕上的一句“跟着小白兔”开启了尼奥追寻真实的旅程。

在现实中，“玉兔”则成为了中国首辆月球车的名字。原本设计寿命只有3个月的它辛勤工作了两年半，帮助人类的空间探索事业取得多项重要研究成果。科学家还以它的名义开设了微博，科普探月知识。结束工作的那天，月球车“玉兔”发博告别：“我已经是看过最多星星的一只兔子了！”而前去接班的“玉兔2号”则勤勤恳恳地工作至今，成为了在月球上工作时间最长的月球车。

六千多万年的时光长河中，兔从东亚走向世界，又在太空中留下自己的“足迹”。兔年将至，愿每个人都如同兔子，机敏而勇敢地向未知的冒险迈进。